我在树下,泪流满面——读《心爱的树》有感
发布时间 :2014-11-25

     南方来的微风啊,东方来的轻风,你们在我头顶上会合,互相抚摸互相嬉闹。请你们不要再耽搁,快些动身,一起跑到另一个岛。请你们到那里去寻找啊,寻找把我丢下的那个男人。他坐在一棵树下乘凉,那是他心爱的树,请你们告诉他,你们看见过我,看见过泪水满面的我。”

  ——取材自《诺阿·诺阿》

     这世界上,总有一些东西,是亘古不变的。题在文章开篇的这段话,是一个塔希提女人,望着远去的轮船,望着远去的男人,唱起的毛利歌曲。突然想起了望夫石,女人对自己丈夫的翘首期盼。但是在蒋韵《心爱的树》这本书中,男女角色互换,儒雅君子大先生之爱,是痴情的爱。仁慈、宽恕、爱情和亲情,凝结成这一篇诗样的小说。

     《心爱的树》是一篇温情的作品,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君子和承担的老故事,它椎心泣血遥远的歌哭,仍然能使今天的人们为之动心。大先生是上个世纪初一所师范学校的校长,严谨、古板、不苟言笑。为了能够继续读书,梅巧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大先生。而梅巧骨子里的不安分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,一次偶然,却也是必然,她叛逃了。本应记恨,本应斥责,但在大饥荒的年代,大先生还是拯救了梅巧和她的新丈夫。转过34年的年轮,二人在车站相见,一个身患绝症,一个形容枯槁,昔日种种都已过去,年华之下唯留真情。读完整篇,没有孰是孰非,有的只是淡淡的、久违的,如此温暖而美好的感动。

 倔强的女人

  ‘让我念书,我就嫁,’她说,‘七十岁我也嫁。’”倔强、有主见、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一切代价,梅巧的性格就这样呈现出来。她的画里,七八十年前灰暗的城市屋瓦被涂抹成热烈的绯红,片片红瓦铺天盖地,蒸腾着,吼叫着,像着了大火。如此追求自由、焦躁、茂盛的心在多年以后必定做出不一般的举动。三年的学业,被四个孩子弄成了六年,几经劝诫,做平常主妇,无用。

  没有被牵绊住的、飞跃的心,与另一个欲望相遇。于是,背叛,出逃。不是所有的浪漫出逃,最终,都会在巴黎的塞纳河边、伦敦的老街区或是上野的樱花树下,戏剧性地落脚。而更多的时候则是,这世上,又多了一对贫贱夫妻而已。”真实而伤感的描述,让所有美丽的梦想碎成一片片落叶,纷纷扬扬洒落。晚年的梅巧和肺痨的丈夫只能依靠大先生和女儿凌香的帮助,捱过艰难的岁月。

  凌香,梅巧的大女儿,也是唯一一个与母亲亲近,接受母亲的女儿。在母亲出走以后,凌香通过各种关系找寻母亲,历经日军侵略的危险,见到母亲只为讲一句你——不值得我这么、这么样牵挂!”说完,掉头便走,像极了母亲的凌香,骨子里一种自尊,不屈服。但是说完了这句话,凌香才能重新成为一个善良温情柔软的孩子,一个悲天悯人的孩子。最终,也成为大先生与梅巧之间的唯一纽带,让二老相见于生前。

  佛性的大先生

      刚刚读完后,一直思考题目《心爱的树》的含义,因为重新审视题目的时候,竟不记得哪里出现了树,树在这本书中有何角色。再三品读,才发现了文中柿子树及文末大槐树的踪影。

      细细一想,文中的大先生和树的品格有共同之处。在抗战时期,峨嵋岭的柿子作为当地美酒的原料,被进攻来的日本鬼子等待着酿酒。柿子树不甘侵略者的介入,即将成熟的那晚,在风中,哭了一夜,密匝匝的,自戕的红柿让峨嵋岭变成了一片血海。这树”是一种气节,大先生亦为这样的气节所感染,在敌人威逼利诱时绝不屈膝;这树”是一种发自内心但掩口不言的关爱。梅巧的叛逃给大先生造成了难以愈合的伤害,可是,关键时刻,大先生默默帮助她渡过难关,这默然中渗透出爱情的凄艳。梅巧在大先生心中的位置以及她给大先生留下的烙印,都无可替代。

遇上是一种缘

     午后的阳光,从阔大的玻璃窗里,照射进来,她整个人,沐在那光中,永逝不返的一切,沐在那光中。那光,就好像,神光。远处,有一辆列车,轰鸣着,朝这里开来了,是大先生要登上去的列车,是所有人,终将要登上的列车。他眼睛潮湿了。”在这里,作者笔下的每一个字,都是在情感的净水中浸泡过的,洗涤过的。那语言的节奏是缓慢的,仿佛一首低缓的音乐,既哀伤,又温暖,给人一种宁静而安详的感觉。

  细细聆听,可以感受到作者在构思和写作时费了很大的功夫,作者刻意将树”的意象打散,弄朦胧,这样的妙笔恰恰也对应了大先生掩藏在心里的关爱。而对于那些看起来言不及义的大篇幅描述,多读几遍后就会发现,它居然与文章的中心隐隐相关,此时此刻,才发现,这篇小说有多么耐读。

  下辈子,若是遇上了,还能认出你吗?”温柔得令人潸然泪下,无限向往。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一棵树,一棵永远不倒的树。遇上是一种缘。缘深缘浅,佛定也。

      绿荫繁茂,花满枝丫;我在树下,泪流满面。